导读：

2015年12月15日，发改委宣布暂缓油价调整，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那么成品油价格真的跟涨不跟跌么？发改委给出的解释合理么？

正文：

原定于2015年12月15日24时启动的成品油的价格调整，因为发改委一纸指令而暂缓。发改委的原文是：

根据现行成品油价格形成机制的有关规定，暂缓调整国内成品油价格。随着社会经济快速发展，我国环保形势日益严峻，一些地区以臭氧、灰霾污染为特征的复合型污染日益突出，机动车尾气排放是造成空气污染的重要原因之一。充分发挥成品油价格杠杆作用，是促进资源节约、治理大气污染的重要手段。低油价时，保持国内成品油价格基本稳定，有利于抑制石油消费的过快增长和能源结构调整，促进环境保护，改善空气质量。国家将统筹考虑各方面因素，抓紧完善新形势下成品油价格形成机制，并向社会征求意见。

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而华东政法大学学子状告发改委行政不作为更把这一事件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这不禁让我想到了2015年3月20日的一条微博：2008年的今天，国际原油每桶147美元，中国油价6.3元/升；如今，2015年国际原油每桶43美元，中国的油价还是6.3元/升。那么，国内油价是否真的如大众所想是跟涨不跟跌？在国际油价暴跌的背景，发改委为何又坚持不下调国内成品油价格？保持成品油价格稳定在相对较高的水平是否真的如发改委所述能有效促进环境保护吗？

1. 国内油价，跟涨不跟跌？

我国自2009年实行新的成品油定价机制，彼时国际原油（WTI，下同）价格为44.6美元/桶，国内90号汽油（IV）供应价格为4.23元/升（5870元/吨）；2011年4月，国际原油价格增长154%，国内汽油供应价格增长51%； 2015年12月15日，国际原油价格较最高点下降68%，国内汽油供应价格仅下降31.1%。可见，2009年新的成品油定价机制执行以来，国内成品油供应价格既不跟涨也不跟跌（见图1）。

图1 2009-2015年汽油供应价、出厂价（不含税）和国际原油价格波动

（以2009年1月1日价格为基准，设为1）

为了进一步讨论成品油价格，我们首先了解一下国内成品油价格构成（见图2）。我国汽油供应价格中的税收主要包含消费税、增值税、其他税费（含城建税和教育费附加）。

图2 当前成品油价格构成

按照当前4.40元/升的汽油供应价格计算，每升汽油需交纳税费共2.34元 ，剔除税费后价格为2.06元/升。如果按照剔除税费后的成品油价格来计算，2011年4月至今国内汽油出厂价由4.30元/升降低到当前的2.06元/升，跌幅约52.1%，也算是勉强追上了国际原油价格下行的脚步。

如果从2009年实行新的成品油定价机制开始计算，至今国内汽油供应价上涨6.5%，柴油供应价下跌0.5%。而如果剔除税收，国内汽油和柴油出厂价（不含税）至今分别下跌14.2%和15.9%。在此期间，国际原油（WTI）价格下跌18.6%。可以看到，2009年以来国内成品油出厂价（不含税）走势基本上还是跟随国际原油价格下跌而下跌的。

我们同时发现，不论是2009-2011年油价暴涨的阶段，还是2014年以来国际油价快速下跌的阶段，我国的成品油价格，特别是包含了消费税等的供应价格调价幅度低于同期国际原油价格变动幅度。表明在成品油定价机制执行过程中，政府在通过调节税收有意识缩小零售价格波动幅度，进而降低国际油价短期内大幅变动对国内相关行业的冲击。

2. 高油价能改善雾霾吗？

那么，保持一个相对较高的成品油价格水平真的有利于抑制石油消费的过快增长，进而改善空气质量，减轻雾霾么？我们先来梳理一下通过成品油价格杠杆改善空气质量的逻辑，根据我们的直观感受：1、通过高油价短期内抑制人们出行或促进人们更多的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出行，长期促进汽车燃油效率的进步，进而降低油品需求；2、降低油品需求以减少污染物排放。

有研究认为由于交通成本中不仅包含了燃料成本，还包括汽车折旧成本以及时间成本等，并且时间成本往往占有较大的比例，所以汽油消费的价格弹性往往并不明显。Lin和Prince(2013)总结了过去对于汽油消费价格弹性的研究，大部分的研究认为短期价格弹性只有-0.25至-0.28，而长期价格弹性约-0.58至-0.84，也就是说，汽油价格上涨10%，短期内只能降低2.4~2.8%的汽油需求，而长期的影响约5.8%~8.4%，即使汽油价格上涨100%，短期和长期汽油消费分别下降15.9%~17.6%和33.1%~44.1%。长期来看，Burke和Nishitateno(2013)分析了43个国家2008年汽油价格和新购买汽车燃油经济性的关系发现，随着汽油价格的提高，消费者会倾向于购买效率更高的汽车，从而降低汽油消费量。但是考虑到车辆平均寿命达到8~15年（郝瀚 等，2011），新增汽车在汽车保有量中占比较低，所以提高新增汽车燃油经济性短期内很难降低汽油消费量。席鹏辉和梁若冰（2015）的研究也指出，高油价无法提高一个地区的整体空气质量，因为油价提升虽然对于出租车的使用有显著效应，但是对于私人汽车、摩托车和公共交通并无显著影响。可见，较高的汽油价格对于降低短期内汽油消费量效果非常有限。

同时，中国多座城市的大气污染颗粒物源解析表明（见图3），我国不同地区雾霾成因存在很大的差异，北京、上海的首要本地污染源是机动车，而石家庄、南京的首要本地污染源为燃煤，天津的首要本地污染源为扬尘。那么，即使提高油价真的能够减少成品油用量，这一措施很可能也只是对于北京、上海等机动车污染占比较高的城市有效，对于石家庄等效果并不明显，采用全国一刀切的价格调控对于改善空气质量的效果值得怀疑。

图3 不同城市PM2.5污染源构成^[4-9]

所以，通过提高成品油价减少大气污染物排放，不仅是从针对性还是从减少油品消耗的角度来看效果都并不明显，发改委提出的控制大气污染这一理由显得并不是那么令人信服。

致谢：吴艳阳、周李焕、朱子悦

参考文献：

[1] Lin C Y C, Prince L. Gasoline price volatility and the elasticity of demand for gasoline [J]. Energy Economics, 2013, 38(2):111-117.

[2] Burke P J, Nishitateno S. Gasoline Prices, Gasoline Consumption, and New-Vehicle Fuel Economy: Evidence for a Large Sample of Countries[J].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2013, 36(3):363–370.

[3] 席鹏辉, 梁若冰. 油价变动对空气污染的影响：以机动车使用为传导途径[J]. 中国工业经济, 2015(10).

[4] PM2.5来源中机动车占北京排放源的31.1%，http://finance.chinanews.com/ny/2014/12-03/6841064.shtml（2014/12/3）.

[5]天津发布大气颗粒物源解析结果，扬尘成为雾霾最大“元凶”，[3] http://www.pm25.com/news/477.html（2014/8/25）.

[6]石家庄公布PM2.5源解析结果 燃煤是主因，http://www.he.xinhuanet.com/news/2014-08/29/c_1112288346.htm（2014/8/29）.

[7]上海发布PM2.5污染源解析结果：机动车、飞机等贡献最大，http://www.pm25.com/news/676.html（20151/8）.

[8]广州公布PM2.5来源：汽车尾气占21.7%排第一，http://news.sina.com.cn/c/2015-04-20/080131737096.shtml（2015/4/20）.

[9]南京公布城市PM2.5源解析结果：工业污染占比近半，http://www.chinanews.com/df/2015/04-30/7243891.shtml（2015/4/30）.

作者信息：

尹祥，供职于中国民生银行能源金融事业部，毕业于清华大学。